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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崂山道教发展考略

清代崂山道教发展考略
刘怀荣 石飞飞

摘 要: 崂山道教在道光之前,出现了一批具备各方面才能的优秀道士,多所道观都得到了重修,道士人数也有所增加,从而较好地继承并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明代嘉靖以来的中兴局面,实现了崂山道教的又一次辉煌。道光以后,崂山道教渐趋衰落。道士素质明显下降,宫观建设停滞不前,到了光绪年间很多道观已经荒废,崂山道教逐渐走向了衰落。
关键词:崂山道教;道士;道观;龙门派;太清宫
由于内外因素的共同影响,道教在清代逐渐走向衰落,崂山道教也不例外。清初,受全真龙门派中兴的感染,崂山道教在道教宫观和道士人数方面都有所发展。这主要表现在出现了一批高素质的道士、宫观的兴建与道众士的增加、名人游览等几个方面。乾隆以后,清代统治者提倡尊孔复儒,以理学治世,对道教不再重视, 道光年间以来,道士的素质明显下降,宫观坍塌败落,崂山道教渐趋衰落。
一、道光之前崂山道教的发展
清王朝建立后,龙门派高道王常月于顺治十三年(1656), “奉旨主讲白云观,赐紫衣,凡三次登坛说戒,度千余人,道风大振” ,王氏扩大了龙门派在全国的影响。受此大气候的影响,除随山祖庭太清宫外,龙门派及其支派金山派、鹤山派、金辉派等,在道士培养和宫观建设等方面,也都获得了有利的发展契机,兴盛一时,从而促成了崂山道教在清初至道光年间的再度繁荣。

(一)道光之前杰出的道士
清初以来,部分文士和有特殊才能者的入道,使崂山道士的文化水平得到明显提高,在理财、武功、管理才能、道教传播及道教宫观建造方面,均涌现出一批杰出的道士,他们对道光之前崂山道教的兴盛,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也有效地扩大了崂山道教的影响。这些道士中道派可考的,多属于随山、龙门及龙门支派。
1、随山派道士
据《太清宫志》卷一《七真降临太清宫事迹记》记载:“宋庆元元年乙卯,真人邱长春、刘长生,同他道侣五人,号曰七真,由宁海之昆嵛山来游劳山,止于本宫,讲道传玄,宏阐教义……刘祖独留,讲解经典,至醇咸措,年余方西转至莱州灵虚观,本宫道众由此归宗于刘祖随山派矣。” 随山派在清代前期的代表性人物有褚守持和王良辉。 褚守持勤俭节约,善于理财。《太清宫志》卷八《本宫仙迹功行续记》曰:
清康熙四十五年,诸公讳守持,字振远,在本宫出家。素勤俭,善经济,日用节约,四十余载添买庙产香火地,并山场多处。寿享九十有八,无疾羽化。
像这样能在四十余年中,为太清宫添加庙产和土地的道士,实在是不多的。
王良辉则在武功和管理方面具有突出的才能,是继张三丰之后,少见的武功高强的道士,据《太清宫志》卷八《本宫仙迹功行续记》记载:
清嘉庆年间,本宫道士王良辉,赋性果断,好习武术。每日登山开地,修路栽竹,植树治家,井井有条,为监院多年,大有功于本宫,至今仍称赞弗衰。
王良辉任太清宫监院体现了其突出的管理才能,受到后人的称赞,他对太清宫的所做的贡献也是很突出的。
2、龙门派及其支派道士
如前所述,崂山道教的龙门派及其支派在清代前期也兴盛一时。其中,龙门派有多位道士见诸史料记载,其代表人物是蒋清山,他“为东武名族,家世清廉。偶厌俗累,遂超尘寰。翩然来崂,栖止幽岩”。 《崂山续志》“百福庵”条曰:
庵居不其山西麓,相传旧为佛刹,道居之自蒋云石始。云石名清山,江
南人,云石其字也。出家崂之百福庵,号烟霞散人。
周至元《崂山志》也说:
百福庵,在不其山西南麓,创建于宋宣和间。相传旧为佛刹,清康熙中,
蒋云石道人始改建道观。
都说百福庵相传旧为佛寺,清康熙中始由蒋清山改建为道观。据黄鸿中《重修百福庵记》,重修工作完成于康熙五十六年(1717)。可知,蒋清山是当时很有作为的崂山道士之一。又周至元《崂山志》曰:
边永清,字震圉,保定人。熹宗朝,充御马太监。明亡,携宫女四,潜逃来崂,于修真庵作道士。
杨绍慎,自号玄默道人,亦中涓明亡来崂者。兄事永清,朴诚无欺,煦煦然与物无竞,人多称之。
边永清在明亡后来崂山时,还带着养艳姬、蔺婉玉等四位宫女。在蒋清山的帮助下,几位宫女于百福庵出家,她们精通音律,专心研究道乐,崂山道乐因此名扬一时。 边永清与杨绍慎则相继任修真庵住持,他们二人与养艳姬等四位宫女,也应属于龙门派。 可见,龙门派在道光之前有一批杰出的道士,这促进崂山龙门派发展的同时,也对崂山道教的发展及影响力的扩大具有重要意义。
金山派可考的道士主要有明霞洞的于一泰、王冲阳、张然江以及白云洞的王生本。于一泰出身于诗书之家,文化素养很高,是崂山道士中少有的几位文人道士之一。《崂山志》卷四《人物志》曰:
于一泰,东昌人,号守玄。顺治时,居明霞洞,精通经义。后迁大妙,聚徒讲学,远近宗之。年八十余,颜犹如童。一日,谓其徒曰:“吾尘缘已了,当从此逝。” 言毕,端坐而化。
王冲阳活动于康熙年间(1661—1722),他不仅重视道教人才的培养,而且对崂山道教宫观建造也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崂山续志·明霞洞》曰:
冲阳经义精通,聚徒讲学,远近多从之者。初居明霞洞,后迁大妙,年七十五,犹如童颜。
王冲阳是一位具有较高学识的道士,他初居明霞洞,又重修上清宫,后创建玉皇殿,这无疑发展了道教宫观,同时,由“远近多从之者”,可知他有很多追随者,对崂山道教的发展有过特殊的贡献。
张然江,工诗善画,他的作品于清淡中透出深远,《崂山志》卷四《人物志》曰:
张然江,高密人。家富于产,而生性恬静,不喜浮靡。工诗善画。昆季皆知名士。嘉庆间,弃家来崂,至明霞洞。喜曰:“山青海碧,是足以栖吾矣。”因入道。其兄寻踪至,挽其返里,终不肯。乃叹息去。其画山水,清淡中有深远致,见者知为逸品。
明霞洞为金山派始祖孙玄清得道处,是金山派的宫观, 在此的于一泰、王冲阳、张然江当属于金山派。
王生本在白云洞,当为金山派道士。 他精通医术、卜筮、堪舆及养生之学,《崂山志》卷四《人物志》曰:
王生本,即墨人,号得一子。康熙间,居白云洞。精医筮及堪舆,食五谷不去秕糠,服气御神,真阳内充。年百三十岁,须返黑。一日沐浴整襟,端坐而逝。
可见,在道光之前,金山派还是出现了一批杰出的道士,对道教的传播具有重要作用。
金辉派道士中可考的主要是丁本无,他是崂山道士中不多见的有著作存世的文人道士:
丁本无,字太乙,明浙江举人,因不满魏忠贤擅权结党,残害忠良,遂于天启年间(1621-1627)弃家修道来到崂山……入白云庵出家为道。丁本无居崂山三十余载,潜居庵北葫芦洞中诵经著述,著有《金辉录》、《戒杀文》、《群仙要语》等著作,羽化后葬于姑余山下。
由丁本无的著作《金辉录》可知,丁本无属于崂山金辉派,他所居的白云庵也应该是金辉派的宫观。
此外,泥丸法师李常明在道教的传播和道教典籍的保存方面,具有突出的表现,他于顺治五年(1648),东入东莱,访七真遗迹。至即墨,羽流接引到马山,《崂山续志》曰:
师淡泊自奉,布衣芒履,缣帛不挂于体,严持戒律,坐起庄严,言笑不苟……性好经典,所刻《皇经》、《三元功课》等板,皆亲手校订,端楷详密,绝胜他家。闻颜神任氏有抄录《藏书》千余卷,不惮烦费,尽购至山,其笃嗜可知矣……邑侯黄公于师未化时,赐号紫气真人,门徒百余,散处青、兖、幽、冀间,各立门墙。今嗣法者盖以千计矣。
李常明酷爱道教典籍,并亲手校订《皇经》、《三元功课》,购置《藏书》,还发展了一批道徒,对崂山道教的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上述道士各具才能,随山派道士褚守持勤俭节约,善于理财,王良辉则在武功和管理方面成绩突出;龙门派道士蒋清山、边永清等在崂山道观的修建以及道乐的发展方面有突出成就,金山派道士王生本、于一泰、王冲阳、张然江,金辉派道士丁本无等都是崂山道士中不可多得的几位可以考察出派别的道士;李常明长于道教的传播和道教典籍的保存。他们活动于明亡到嘉庆年间,均对崂山道教的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这说明,崂山道教在道光之前仍有所发展。
(二)道光之前崂山道观的建造
虽然自乾隆以后,清朝统治者不再扶持道教, 新建及重修道观的数量相对较少,但是,崂山一些优秀的道士凭借自己的才能,为崂山宫观建造做出了突出贡献,崂山道观在清代仍有所发展。据《道教海上名山——东海崂山》记载:“建于清代者既有潮海宫、天后宫、明道观、白云观、玄阳观、大士庵、常在庵、松杨庵、熟阳庵、神普庵、真姑庵、超然庵、慈云庵、云峰庵、聚仙庵、大悲庵、铁佛庵、薛家庙、龙王庙(两处)、玉皇庙、康公庙、三忠祠等二十余处。”
1、龙门派道观的建造
修真庵和百福庵都是崂山龙门派建造的宫观, 在清代这两所宫观都有所发展。修真庵在康熙十年(1671)、嘉庆六年(1801)、光绪十年(1884),百福庵于康熙五十六年(1717)都曾得到重修。
(1)修真庵
修真庵共有两处,据《即墨县志》(清·乾隆版)记载:“一在县治东南,明隆庆年建,所奉老子像,甚古,今圮;一在县东王哥庄。” 可见,位于县治东南的修真庵创建于明隆庆年间(1566—1572年),乾隆年间已圮;位于今青岛市崂山区王哥庄村的修真庵,正殿祀玉皇、三清,东祀文昌,西祀王母殿。入清以后,在康熙、嘉庆、光绪年间都有续修。
由胶州人张若麒撰写的《重建修真庵记》,作于清代康熙十年(1671),立碑人是修真庵住持道人杨绍慎,碑文有云:
……甲戌春,修真庵玄默道人杨绍慎,遣刘守玉暨善众王嘉宾等,因地震大变,庙宇倾圮,遍募绅士居民,重行修葺玉帝殿、三清殿以及东庑之文昌、迤西之王母殿并山门,黝之垩之,丹之青之,神像俨然,如见其形,如闻其声……修真庵肇于道人李真玄建,□□马常寿助成之,后李亡,日以□□。□清朝定鼎,玄隐道人边永清,玄默道人杨绍慎,募武勇董大用等,鸠工储□,殿宇改观。□□兵哗叛,赡庙房地入官,边、杨二道人复沿门持钵,□□□□□亩,变价房九处,盖此时边道人又逝,而杨道人衰矣。求诸李、边、杨其人者,戛戛乎其难之,但得一有道之士,长子孙其中,幸也……张若麒撰。大清康熙十年(1671)壬□□月十六日住持道人杨绍慎立石。
按康熙十年(1671)为“辛亥”,十一年为“壬子”,疑“壬□”当为“壬子”,“康熙十年”之“十”下当脱“一”字,而“甲戌”为康熙三十三年(1694),疑为“甲辰”(康熙三年,1664)之误。如此,修真庵当重修于康熙三年,历时九年,至十一年始竣工。
又修真庵的创建人,张若麒《重建修真庵记》作“李真玄”,黄肇颚《崂山续志》“修真庵”下称“道人李玄真建。”而周志元《崂山志》又说:“修真庵,创建已不可考,明天启二年(1622),全真道人李真立重建,其徒边永清、杨绍慎又大修之。” 边永清号玄隐道人,杨绍慎兄事永清,号玄默道人,二人既然师事李道人,其道号不可能犯师讳,我们怀疑张若麟“真玄”及黄肇颚“玄真”之说有误,当从周至元作“李真立”为是。
据周至元《崂山志》卷六《金石志》“清嘉庆六年重修修真庵碑”条记载,清代嘉庆六年(1801)修真庵再次重修,“住持刘阳明立。文后载各处林产界支。” 可惜碑文已亡佚。又据周至元《崂山志》卷六《金石志》“清光绪十年重修修真庵碑”,此碑由崂山修真庵住持周兴教立于清代光绪十年(1884),碑文中说:
……迄至今历年久远,屡经前人之修节,以壮后人之观瞻。试观其庙宇规模,未觉其高大;睹其庙貌形象,未呈其辉煌,是以涵祖道人吴教真有志重修。量力不足,谋之道众。鸠工庀材,不数月而告厥成。向之隘狭,今见其高大;向之寂寞,今睹其辉煌。由是观之,殿宇森然,神像俨然。前后有次,左右有序,焕然一新,非为长子孙之计,聊以志后先之弗替而。
可见,在涵祖道人吴教真的努力下,光绪十年(1884)修真庵再次得以重修,焕然一新。
上述碑文对修真庵的重修状况作了较为清楚的说明,从中可知,修真庵在康熙十年(1671)、嘉庆六年(1801)、光绪十年(1884)都曾重修。其中,康熙十年(1671)由于自然灾害而倾圮,边永清、杨绍慎等遍募绅士居民,重行修葺了玉帝殿、三清殿以及东庑之文昌、迤西之王母殿;嘉庆六年(1801)重修不详;光绪十年(1884)的重修,距上次重修也已八十余年,能使修真庵焕然一新,自然也非易事。
(2)百福庵
百福庵属于马山龙门派,又称外山派,如前所述,百福庵于清康熙中始由蒋清山改建为道观。蒋清山修道于崂山百福庵,于康熙年间曾重修此庵。周志元《崂山志》卷六《金石志·碑》“清重修百福庵碑”条曰:“即墨进士黄鸿中撰文。略谓:‘庵系释刹,自蒋云石居之,始为道观也。’” 《崂山续志》》卷八《补遗》“清重修百福庵碑”,则收录了黄鸿中的碑文:
二崂居墨水之阳,旧多仙迹,如邱长春、徐复阳辈,皆得道此地。窃意当吾之世,必有其人,每以未见为憾。越今三十余年,而云石居然古德耆宿,东方士大夫雅重之……一日,叩吾门请曰:“百福庵远自宋宣和为崂门户,远访仙迹习静业者,往往于此问津。顾道人栖身外,无他屋宇,于何托处?斋粮不具,于何糊口?余幼住此山,古迹仅存,余荒地耳。因发愿力,修整殿庑,外葺房屋若干,养瞻地若干, 俾者,得一心玄微。异日上朝帝阙,云鹤逍遥,是吾屋破壁飞升者也!餐沆瀣而饮琼液,是尝食此山粟者也!不为崂山留一佳话乎?吾老矣,恐后人分人我见,不识此意。将勒之石,永垂久远。公其为我记之!”……大清康熙五十六年丁酉四月黄鸿中撰。
可见,百福庵于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得到重建。
正如我们前面所提,修真庵和百福庵都是龙门派在明清时修建的主要宫观,由上面的论述,我们可以发现这两所道观在清代道光之前仍有所重建,从中可窥见崂山龙门派在清代康熙直至光绪年间发展之一斑。
2、道观的建造
除了龙门派的修真庵、百福庵得到发展外,崂山的道教宫观在清代亦有所发展,如玉虚殿和马山的众多道观,但这些道观属于哪个道派已无从考证。
玉虚殿在清代中期由道士刘信常所建。刘信常,“原名刘显常,字调元,号熟阳,清高密县(今山东省高密市)武兰庄人。刘信常敏悟好学,虽业学孔孟,但志好老庄,后入崂山出家为道,拜师刘长眉。” 刘信常开始时结草庵而居,“后募捐修建玉虚殿,康熙元年(1662)创基,康熙四十年(1701)起大殿,庙名亦为熟阳洞。刘信常苦心经营近五十年,方修成此宏伟殿宇于寒崖僻坞之中。康熙四十七年(1708),百福庵道士蒋清山,根据刘信常的自述,撰写《熟阳洞刘道人自叙碑》,植于玉虚殿中。” 据《崂山续志》卷八《补遗》载蒋清山《刘道人自叙碑》曰:
同居四月,师驾回天,师壳葬于登高,自身迁于洞所。洞原曰消息石室,因号改洞熟阳……结草庐而诵经,开石室而坐静,松荫罗月,梅影横窗,皇经祝国,施药救民。感神降庚子之年,凿山出壬寅之岁。是年殿基始创,福场新开,门人接踵阶下,善士丛集坛中。钱粮雾聚,匠作雷声,大殿起于辛巳,洪钟来于庚辰。始得玉帝显像,金色流辉。回想金阙瑶台,诚非一日之功;冒雪冲风,受尽十年之苦。十方捐滴滴之血汗,道人抱兢兢之良心,岂敢一朝辜负,惟愿千古常存……时康熙四十七年孟夏谷旦。道人刘信常自叙。烟霞散人蒋清山篆额并书。
可见,在道士刘信常历经近五十年的努力经营下,玉虚殿于康熙四十七年(1708)建成,“门人接踵阶下,善士丛集坛中”,这扩大了崂山的影响力。
马山的众多庙宇在清代前期也得到了修建。据《即墨县志》(清·乾隆版)记载:“李常明,阳信人,精修道业,形苦志厉。县西马山创立道院居之,修桥为事,县北河、沽河,店口河、五龙河各处石桥,皆其募建。” 可见,李常明是清代马山著名的道士。李常明于顺治五年(1648)被羽流接引到马山,见山中诸殿宇荒芜颓败,决心修复整治。《崂山续志》记载无名氏的《泥丸仙师传》曰:
山中旧有玉皇、真武、金山大王等诸殿宇,岁久荒芜,断瓦颓垣,没于寒烟衰草间……师坐山中十五昼夜,而恶祟宁息,杳无声影,众皆讶之。师乃考寻旧址, 诹日鸠工。于是檀越云集,钱米山积,凿山筑路,堙涧开基,结构三重,规模井井,四辈莫不叹服。由是远近闻风,凡有难就之工,皆推师为领袖。缙绅士夫,道释两宗,皈依趋谒者无虚日……其所建立修整,指不胜屈,祥具碑记中。阙后从游日众,山不能容,遂于山后更立常住,创天成殿,以奉道母元君。
由上述材料可知,李常明以自己突出的能力,对崂山中一些殿宇的修复工作作出了突出贡献。在他的带领下,马鞍山的许多道教宫观得以重建,游览崂山者骤增,甚至到了“山不能容”的地步,如新建的天成殿就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建成的。这扩大了崂山的影响,同时,“缙绅士夫,道释两宗,皈依趋谒者无虚日”也显示了当时崂山道教的兴盛。
总的来看,尽管入清以后全国道教处于衰落之势,但是,崂山道教在道光之前,出现了一批具备各方面才能的优秀道士,在他们的努力下,修真庵、百福庵、玉虚殿和马山的天成殿等多所道观都得到了重修,道士人数也有所增加,从而较好地继承并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明代嘉靖以来的中兴局面,实现了崂山道教又一次辉煌。
二、道光以来崂山道教的衰落
从康熙之后,朝廷对道教的重视已大不如前。受这种大气候的影响,崂山道教在道光以来,更是每况愈下,日趋衰落。不仅道士素质下降,人数锐减,而且由于管理不善,加之年代久远,多数道观倾圮坍塌,只有太清宫等少数道观还能维持旧貌,有所发展。
(一)道士素质的下降
清代后期,崂山大多数道士的素质并不高,加之管理不善和统治者的贬抑,崂山道教愈见衰落,这在文士的游记中往往有清晰的表现。王大来是清代游览崂山较频繁的文士,并留有游记七篇,从他的游记中,我们可以看到当时崂山道教的衰落过程。
王大来《五游崂山记》(作于同治八年,1869)曰:“道士身无雅骨,不解留客,客亦不可留,遂辞去。” 其《七游崂山记》(作于光绪四年,1878年)曰:
廿五日,同亦欣、亦承侄南游九水,过洪店,入自登云岭,遇雨,投宿九水庵,道士将不纳,强而后可,亦欣怒,将叱道士无礼。余为解之曰:“道士所以不纳者,只为一饭耳!余裹粮而来,本不仰给于人,而道士不知也。且‘杨氏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然且不为’,此庵为杨氏子孙,岂容他人于卧榻上乎?”亦欣一笑而罢。
而之前的游记中,道士留士人住宿、吃饭是常有之事,如《再游崂山记》(1852)“回宿九水庵”, 《四游崂山记》(1863)“道人饭我于丹房,遂宿焉” 等,像这样的字眼多次出现在文人游记中。仅二十几年的时间,从留宿供给斋饭,到担心供给斋饭而不敢留宿;从道士与士人谈论经典,解悟道学,到无礼驱赶来访者,崂山道教的衰落可见一斑。
以下的几个例子可以进一步说明这一点,如孙凤云《游崂纪略》作于光绪十五年(1889),反映出了崂山道士不善经营:
今来此白石门楼,改作高大台门,南面起房十数间,将可以远览尽收之景全然遮蔽,令人意索。殊不知此地擅灵胜处全在山风海涛,奇木怪石不劳起造,毕呈座下。今乃屏蔽内外,壁遮海山,将灵胜面目凿毁殆尽,识者陋焉。且白云洞乃申子辰结局,巽方不宜起房。今巽方全变为煞,宜其讼累连年,缠绕不断也。
从这里可以看出崂山道士不善管理,将白石楼原地建成房屋,遮蔽了山风海浪,且按照《易经》来看,白云洞的东南方向不宜起房,而道士却在此建屋,其见识和经营才能可见一斑。
光绪十五年(1889)孙凤云《游崂续纪》,还记载了作者与郭友真道士游览时所见先天庵的衰落景象:
友真乃邀南行,至天门后先天庵……正殿三间,道房拆毁,松竹无存,惟余银杏两株……余问此庵荒废之故,友真曰:“此下宫某道人激变也。八水河西官山,村民赖此樵牧为生,某道人据为己有,民失其业,乃纠众多人,将山林斩伐一空,故荒废至此。”余闻而叹曰:“此天道好还之理也。某道人既入清门,宜修清福货悖而入,亦悖而出。”“天道好还,理有不爽,天下非某而为某之为者,皆当以某为炯戒也!”
从游记中不难发现,由于道士素质低下,为了一己私欲,又不善经营管理,以致先天庵被毁。
另据《青岛市志·崂山志》以及《崂山续志》收录,清代共有高道26人, 其中道光之前有边永清、蒋清山、刘信常、薛一了等18人;道光之后有8人,崂山道教的衰落于此可见一斑。
总之,王大来、孙凤云等人的游记一方面显示了崂山道教的衰落,另一方面又透露出其衰落的原因。从这些游记可见,崂山道士的素质以及他们的管理才能在逐渐下降。而由游记的写作年代可知,这种变化在同治、光绪年间已经非常普遍了。可见,崂山道教在道光之后衰落,到了同治、光绪年间衰落之势已非常明显了。
(二)道观的败落
崂山道观在道光年间之后,大多数已倾圮塌陷,这在文人游记中表现得很清晰,如对明霞洞、上清宫、黄石宫、东华宫、聚仙宫、青龙庵、寿阳庵、玉皇阁、铁瓦殿、玉清宫、六和观、白云庵、慈光洞、巨峰庵等崂山道观的败落都有所描述。通过解读这些游记,我们发现,除了太清宫等极少数道观有所发展外,崂山大多数道教宫观在光绪年间已败落倒塌。
1、龙门派道观的败落
孙玄清号金山子,曾在上清宫、明霞洞苦修,创金山派后,以明霞洞为祖庭。上清宫虽属崂山华山派,自孙玄清之后,当亦与金山派有较密切的关系。在孙凤云、姚俊德的游记中,我们可以发现明霞洞的败落:
明霞洞旧迹,相传上有庙宇,下为道房,不知何年塌陷入地。洞额尚露“明霞洞”三字,横镌“敕封护国天师府左赞教掌管真人府事”等字,余皆剥落,有数峰抄本录之。余历观石刻,二崂自明嘉靖时始擅名。
由上清宫后,羊肠逶迤……再上二里许,历盘道至明霞洞,为斗母宫。洞旧属上清,紫阳奏疏可证也。石广亩许,下为洞,门南辟,后道士凿洞,洞倾欹。洞前银杏双挺,额镌“敕封护国天师府左赞教掌管真人府事”,即孙紫阳也。旁镌紫阳奏疏一道,字大如拳……西为玉皇殿,盖洞圮后移建者。
这表明,明霞洞作为龙门支派——金山派的重要宫观,在清光绪十五年(1889)孙凤云游崂山时,就已经塌陷;三年之后,即光绪十八年(1892),姚峻德来游时,已倾圮,玉皇殿为“盖洞圮后移建者”,可见明霞洞在衰落中仍有变化。
上清宫的败落之像在文人游记中亦得到了清晰描述。孙凤云作于光绪十五年(1889)的《游崂纪略》,对上清宫的败落之像有有如下的描述:
上清宫古称地杰,前时殿宇倾圮,荒凉冷落,骚人逸士亦皆裹足。究其所以,盖以住持失人故也……今此来,殿宇之倾圮者皆焕然一新,道人肃客雍容,殊有雅致,非复前时气象。始叹兴衰有数,地虽灵,无杰人以处之,灵亦不灵;人果杰,当灵地以居之,杰者果杰。吾于上宫之盛衰互易信之。因反前诗赠之:“昔日荒凉地,今来结构新。盛衰虽有数,兴复自凭人。古殿明金像,回廊供玉真。还将叹羡意,相与说前因。”
在孙凤云看来,上清宫的败落主要由于没有“杰人”管理,可见,缺少优秀的道首也是崂山道观衰落的一个重要原因。
先天庵为金辉派宫观,光绪十五年(1889)孙凤云《游崂续纪》记载了先天庵的衰落景象:“正殿三间,道房拆毁,松竹无存,惟余银杏两株。” 可见,在道光以后,属于龙门支派——金山派、金辉派的明霞洞、先天庵,及华山派的上清宫,均已经明显衰落。
2、其他 道观的败落
一些文人的游记从侧面反映了清代崂山道观的败落,从他们的描述中,我们可以发现崂山道教的衰落。其中,关于黄石宫的描写尤其明显,华楼宫也不再是“杰构”。王大来《再游崂山记》(作于咸丰二年,1852)曰:“游黄石宫,宫已久废。” 其《三游崂山记》(作于咸丰十年,1860)曰:
回忆庚子一游,壬子再游,于今三游。二十年间,华楼宫非复杰构,书院亦渐就荒废。慧炬院栋宇倾颓,残僧散尽。黄石宫并失遗址,惟见残碑断碣,芜秽荒烟蔓草之中。
孙凤云《游崂续纪》曰:
十三日,询黄石宫处。店主曰:“庙宇倾圮,百有余年。石竹涧在其西,亦有僧寺,故址皆没。”……十四日,自华阴至杨家村。遥望康公祠,松竹阴翳,黄石宫、石竹涧,院宇无存。
姚峻德《游崂纪略》曰:
复过晌石村,村西为西莲台故址,昔自华上人趺跏化此。北为华阴集,东为杨家村。村西康公祠,祀县尹康霖生。北上为慧炬院、黄石宫故址,今惟老君洞老君像在焉。
上述几则材料对黄石宫的变化有清晰的描写,其中王大来两次游览的时间分别是咸丰二年(1852)和咸丰十年(1860),孙凤云于光绪十五年(1889)游览崂山,姚峻德于光绪十八年(1892)游览崂山,仅仅几十年的时间,黄石宫由“久废”变成“遗址惟见残碑断碣”,再到后来的“院宇无存”。
东华宫位于今青岛市崂山区仰口湾西南,大约因为地势稍偏,相关史料很少提及。从现有的材料来看,东华宫在1687年经过重修, 但到了光绪十八年(1892)姚峻德游崂山时,东华宫亦已经倾圮。
黄石宫和东华宫的败落的速度和实际状况既如此,那么,崂山道教其他 宫观的命运又是怎样的呢?清人姚峻德作于光绪十八年(1892)的《游崂纪略》,对此作了比较全面的描述:
西过煤窑村,为聚仙宫,今所称韩寨观也。旧时殿阁壮丽,祀玉皇、三清及三官,今圮。中殿祀真武,台高十余级……殿西北曰椅子石,石如椅,东西十余步,上镌“青龙庵镇水石”六字,旁有字不可辨。是或旧有青龙庵,今圮矣……前为寿阳庵,庵后为玉皇阁,今圮,柱础存焉。殿东一室,贮铜像无算,云自铁瓦殿与玉清宫及太华、六和观圮后,铜像悉移于此……东过大涧,一石劈分,道经其中,北上即铁瓦殿,殿名白云庵,为台三十余级……国朝康熙间毁于回禄,所存柱础,皆煨烬之余……当日道众,传称千余,庙灾后,逃散四方,故只余败址残垣……再上为慈光洞,洞外有石室,圮。旧有石幢二,今剥落断截……旁有狮子石,题识模糊……西为玉清宫,即上庵也。碑踣于地,拂拭之,知为万历间重修者。上有洞深于慈光,庙圮洞裂,石璺且漏渗。南为金刚崮,前为太华宫、庵,今俱圮……由白云庵北上,五里许为自然碑……又东为巨峰顶,俗呼“崂顶”,有小涧,旧有桥可通,自巨峰庵圮,桥亦圮。
从中可见,聚仙宫、青龙庵、寿阳庵、铁瓦殿、慈光洞、玉清宫、太华宫、庵、巨峰庵等许多道观,在当时均已倾圮。又孙凤云作于光绪十五年(1889)的《游崂纪略》与姚峻德作于光绪十八年(1892)的《游崂纪略》,也写到了一批倒塌的宫观:
十六日,以华阴店主人言:“石门山南竹子庵有板桥墨竹,在两壁间。”询诸道人,鲜有知者。是日,陟南山十余里,误入深涧,怅然而返。后在白云洞问数峰道人,知剥落净尽矣,始释然。
里许铁瓦殿,是为下巨峰。石阶数十级,山门倾坯,庙庑荒废,仅遗石柱十二,兀立其间。黄草庵金道人,就石柱间结草庵半间,供玉皇铜像。西草舍三间,为道人安单之所。道人羽化矣,尚有其徒赵道人在……迤西为上庵,殿宇久废,有峭石屹立,曰“自然碑”。东为“自然庵”,基址无存。
再上里许为玄真洞,即紫阳炼真处。字迹模糊,惟“重建玄真,吸将乌兔口中吞”,十余字可辨。左一洞口如瓮,传为张三丰趺坐处。旁镌七绝一,亦不尽可辨。东北五里许,为铁佛涧,女冠刘贞洁炼丹处,屋宇尽圮,惟碾石存焉。
其中,竹子庵的墙壁上本有“板桥墨竹”,依郑板桥在当时的名气,这样的镇庵之宝,应该远近闻名并得到很好的保护才是,可实际情形却是鲜有人知,“剥落净尽”,则竹子庵之不景气也不难想见。铁瓦殿、上庵、自然庵,均荒废已久。黄草庵的金道人既然在荒废的铁瓦殿石柱间结草庵居住,说明黄草庵至少也已不如临时盖的草庵,恐怕也已经倒塌了。玄真洞是“金山派”的创始者孙玄清之处,其左侧的山洞传为张三丰趺坐处,这些名道遗迹对道教中人而言,都是极其珍贵的,尤其是金山派的徒子徒孙,对其祖师爷的遗迹更应该是视若珍宝,但这两处石上所刻的诗文居然也已经模糊不可辨认。故其无人保护,长期废弃,不论可知。曾是女冠炼丹处的铁佛涧也仅存碾石。所有这一切,都这说明光绪年间崂山道教已经进入了全面衰落期。
此外,同治版的《即墨县志》里已无乾隆版《即墨县志》的“下清宫”,这也反映出崂山道教的衰落。另《青岛市志·崂山志》辑录清代道教石刻碑文18篇,道光以后只有4篇,为《道光二十年童公庙碑》、《道光二十三年重整大劳观庙碑》、《咸丰元年大方禅士碑》、《光绪十年重修修真庵碑》。 按理晚出的碑刻保存下来的可能性更大些,故现存碑刻,也是道光之后崂山道教衰落不振的重要证据。
总的来看,由于管理不善等多方面的原因,道光以后,崂山道教渐趋衰落。道士素质明显下降,宫观建设停滞不前,到了光绪年后很多道观已经荒废,崂山道教进入了全面衰落期。
综上所述,崂山道教在清代道光之前还是有所发展的,道士人数和道观数量都有所增加。但是,由于内外因素的共同影响,清代道光之后,除了太清宫等极少数道观有所发展和重建外,其他 道教宫观多已倾圮、毁坏,加上有作为的高道不多,崂山道教逐渐走向了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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