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旧论人物对中国传统宗教及学术演变的道法自然现实理解
我刚才提到老子。你阅读过老子，非常欣赏他的思想。老子的哲学，你认为他是唯理主义者吗？《道德经》仅有五千言，但古今注疏则达百千万言。但真正理解他的似乎不多。老子认为宇宙的本质是信息——这是一个非常现代的概念，但在《道德经》中已经出现了。他说：“幽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这个“信”，指的是一种同期性，也就是今天所说的“信息”。这也是庄子的所谓“天籁”（乐）。老子的道，即是天道，是一种大周期性的自然秩序。他认为自然和社会中存在着建立在这种周期性基础之上的自然秩序。这一周期性的核心原则，就是由正态向相反状态转化——“反者，道之动。”然而许多《中国哲学史》书籍中说，中国哲学具有素朴自然的唯物主义传统，如阴阳五行哲学。但这些说法多为牵强比附和无稽之谈。我认为，中国传统哲学根本不适合被装入源于西方希腊哲学的唯物论/唯心论二元性分类框架内。西方的唯物主义观念起源于希腊哲学中的几个流派，以伊壁鸠鲁为代表。而后通过法国启蒙哲学和英国机械唯物主义深刻影响了近代。启蒙哲学和机械唯物主义的自然观念基础都是牛顿机械物理体系，这种体系缺乏活力，一种没有生命意识的地球。而中国及东方传统则与此截然不同，因为它们是一种充满生命力的、泛生命的、理性主义的地球观。在本质上，中国人将宇宙视作一个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整体，而不是死板无情的一系列机械部件。我对中国思想史进程持以下看法：从夏商以前宗教以太阳崇拜开始，在周代转变为北斗崇拜，再至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最终秦汉时期儒家成为主流文化。此后魏晋玄学兴起，以虚无为本体享受尘世欢乐，其实是一种存在主义；隋唐期间宫廷崇佛而士人尊儒民间尚道教三足鼎立；宋明新儒兴起以名教、三纲五常为核心；晚明清初士人们倡导实用型经世致用的学习方法，以考据语言训诂解读古文复古形式。这便是我对两千年来中国宗教及 学术演变的大致脉络理解。
